1999年,高意静坐在美国SPECIAL EVENTS颁奖典礼现场,旁观了一场1000多人出席、号称公关活动界“奥斯卡”的盛会——35个奖项,每个奖项3个入围,来自全球的一共100多家公司参与,四个月、两轮评审。很多获奖者都七十多岁了,领奖的时刻不禁在现场痛哭流涕,然而这个奖项没有奖金,只是荣耀。
高意静
高意静坐在场内很远很远的地方,260美金的入场券对于当时的她来说相当昂贵与奢侈。看着上台领奖的全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,在台湾做婚礼花艺设计近10年的她当时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:“等着瞧,有一天我要站上去,告诉大家我来自台湾,告诉西方世界,亚洲的设计师也很优秀。”
回到台湾后,她一场场接活动、办婚礼,期间包括举办了蒋经国先生孙女的婚礼,那个婚礼至今让很多人年年不忘。四年后,她第一次把作品寄到了SPECIAL EVENTS的组委会,2005年1月30日,她第一次获得美国SPECIAL EVENTS世界公关活动大奖。
位于北京751的Botanica植物园餐厅
2006年,她因获奖受邀到北京演讲,第一次到大陆的经验直接开启了她事业的另一个阶段。北京四季分明的气候也让她把事业的重心从台湾转移到北京来,凭借着花艺设计的才华,她在北京一场一场地做设计,也因着这些设计,她如今已获得8个SPECIAL EVENTS奖杯。作为全球华人在此领域获奖最多的设计师,在她到北京的第十年,她的首家Botanica植物园餐厅于今年植树节(3月12日)在北京751开幕,在这个有超过180种植物以及数千棵热带植物的空间里,高意静营造了一个有机空气的环境——从一簇簇的鲜花到植物餐厅,她的事业从一朵花到植物,从没有根到扎根,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,没有丝毫的造作、刻意,是从她内心生长出来的。
“我感谢植物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为它们服务,不然我的才华要到哪里发挥呢?” 在花艺设计领域第26个年头,高意静仍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那团火还在燃烧,她把自己比作植物的园丁,园丁是不会退休的。
ARTPLUS专访高意静
ARTPLUS:位于751园区的Botanica植物园餐厅于今年3月开幕,为什么会选择在北京开设一家这样的餐厅?
高意静:我是台湾人,从小在台北的植物园旁边长大,植物园是一个生物多样性非常丰富的地方,它伴随了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。很多人会去咖啡厅约会,但对我来说,我约会的地方就是公园,这是一个耳濡目染的经历。
我大学在美国俄亥俄大学读人际关系学,这个城市四季分明,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朵花开了,结果,长叶子,叶子黄了。我喜欢四季分明的感受,这也是我选择北京的原因,北京与我在美国接触的四季是很相似的。
高意静作品,《绿色阿凡达》
ARTPLUS:你毕业于美国俄亥俄大学人际关系学系,这个专业学习对你从事花卉艺术有何导向作用吗?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?
高意静:我本身是学人际关系传播,看起来是两个不相干的专业,但其实是紧密相连的。花传递的是语言、信息,你会觉得你的女朋友像白玫瑰,你的男朋友像仙人掌,我们都用花来形容人,而不是人去形容花,因为我们都是用花来传达感情,人与花之间这种关系是在与别的有生命的物种之间不存在的。
所以我在做花的时候,绝对不会只局限于做花,我并非要去插一盆盆的花,而是要去表达信息,而且这个表达需要在一个空间里去实现;空间的表达又跟人、要举办的活动有关系。所以我是将空间设计、室内设计、色彩、花朵设计结合起来。只有对这一切有所了解,才能在天空洒下漫天花海,又不会让人觉得你是土豪。
高意静作品,《天圆地方》
ARTPLUS:你是如何一步步走上花艺设计的道路的?
高意静: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花的事业,并且就立志要做传播。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做编辑,去采访很多有趣的人,在与人接触的过程中,我发现心理学对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。我大学学的是人际关系传播,同时也选修了很多别的学科,比如日文、音乐、统计学、陶艺、地球科学等。最后我做花的事业,把花的事业传到全世界,我所有大学学的学科都在我日后的事业中有所贯穿,我不是从一个单纯的植物去做设计,我从空间、从人的动线去做设计,这些与建筑、与空间设计有关。
我从来不觉得大学是白学的。我们最后去谈建筑、谈设计,都是与人有关。就像安藤忠雄并不是学建筑的,很多人会认为这是跨界,其实不然,而是你可以将一个复杂的事情简单化,简单的事情融会贯通、让它丰富起来,这与人从小的生活历练、成长背景、知识架构有关,更关乎这个人对这件事的热爱程度。
大学毕业后,从1990年开始,我从鲜切花开始婚礼设计;很多朋友从世界各地回到台湾办婚礼,会跟我说,你的设计比我在纽约的四季酒店看到的还要惊人,但价格只是三分之一。
高意静作品,《仙履奇缘》
ARTPLUS:2006年,你的事业从台湾拓展到北京,对于你的设计和事业而言,北京这个环境带给你什么?
高意静:2006年,因为获奖的原因,北京这边邀请我来演讲,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大陆。那时从台湾飞北京需要在经香港中转,12个小时,我就拎一个20公斤的皮箱这样两岸来回跑。当时为了看一个特殊的花材、花卉基地,我跑到了云南昆明、元江。因为我喜欢兰花,去了昆明后我又飞泰国,一口气看了6个兰花基地。
一场场的做设计,我就在北京落脚了。来了北京以后,在花艺界、婚礼界都开了一扇很大的惊喜之窗,很多人没想到一场婚礼可以做很多统筹,可以去国外获奖,因为我们是从选择场地、菜单、邀请函、灯光、音乐、节目、装饰、伴手礼等去安排的。也因为这一场场的设计,我现在在美国已经获了8个讲座了。
高意静作品
ARTPLUS:你到北京已10年,在花卉艺术设计领域26年,与最开始相比,有什么突破?
高意静:在过去的20年,我用种子、花卉、蔬菜、水果、植物来做设计,但是他们都没有根,过几天就会凋谢。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把花留下来,把花朵的根留在这个地球上。通常,我们看到的是土壤以上的世界,但是土壤以下的世界才是决定这棵植物要不要活下来的关键。我们以前用一簇簇的花来表达婚礼的祝福,但我们现在用有根的植物来表达祝福,当婚礼结束以后,这对新人的家里多了一个生命花园,这些植物也可以分赠给到场的宾客,他们带回家继续养殖——让爱继续成长,升华。从没有根到有根,这是一个传承,从繁花似锦的鲜花落到了一颗种子上面了。
高意静作品,《我们的绿色星球》,北京大悦城
ARTPLUS:在今年的751国际设计节,你在你的植物餐厅创作了“绿色阿凡达”计划,为什么要做这个计划?
高意静:我看了无数次《阿凡达》,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纳美人,那时候的地球没有氧气,也没有一棵树。阿凡达里有很多精灵,在危险的时候会来保护人,这个空间里的这些植物就是这些精灵。我开植物餐厅,这里是我一个植物的研究所,也是一个婚礼堂,这个地方可以让人变的平和。如果我们不能把人带到大自然,就把大自然带到我们身边来。
在设计周期间,我们把这个空间分别做成两个截然不同风格的婚礼堂,让在这八天里来我们餐厅吃饭的人就像在参加婚礼一样。同时会有手作的课堂,比如做一个花的项链。如果能在这几天里,让你的生命与花产生一点点的连接,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。
高意静作品,《绿色阿凡达》
ARTPLUS:在你看来,什么是东方设计?
高意静:我们提起东方建筑、设计就会想到苏州,想到荷花莲蓬、竹子,但在我看来,这太沉重了,东方设计不是抽象的概念,也不是符号,而是用怎样的方式去表达东方设计里的DNA。在我做设计的过程中,有三个点始终是不变的:高雅、温暖、有趣,所以设计有一颗童趣的心是很重要的。
现在,对我来说,设计是没有国界、没有语言,如果东方人要用东方的语言在西方世界取胜,只有一次机会。最后就成为你要如何用你设计的哲学、美感、手法、美感、艺术性,不是征服,是获得西方的认同。毕竟派对这样的形式是来自西方的,就是要have fun;东方人更注重礼节、礼仪,历史文化的包袱太重了。因为你是东方人,尽管你的作品最后也许是一个西方的样子,最后一定有东方的哲学在里面。
高意静作品,《烟花巴洛克》
ARTPLUS:是什么支撑你在花卉设计领域一直走下去?
高意静:我在这个领域26年,我还能感觉到我心里的那团火,还在燃烧,我不是为人而做,我是为了植物,我是它们的园丁,园丁是不会休息、喊苦喊累的,不会离开他的花园的,我感谢植物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为它们服务,不然我的才华要到哪里发挥呢?